妇人口中的“处女”,自然是她的屁眼了。
一直以来,容馨玲都有遗憾,自问身子是洁净的,但欧阳致远毕竟不是第一个得亲芳泽的人;口含过的肉棒,他也不是第一根;惟独最后这一个洞眼儿,没有人碰过甚至见过。她庆幸终究还是能保留了点什么给小王八蛋,甚至比欧阳致远更期待这一天的到来。容馨玲为此没少在网上查询,知道杜牧这首《泊秦淮》吟起来不会如想像中的那么诗情画意,但她没丝毫的迟疑——她甚至不愿意如网上说的,前期用手指扩展一下肛门,预先的宽松一下,那里的第一次是属于心上人的,自己的手指也不能。
在欧阳致远第一次进入自己身体的那一刻,在情郎身体最阳气的器官和她身子里最阴柔的器官相互交融的时候,容馨玲就已经在刻画今日的这个景象,她愿意为这个小情郎流水,为他流血……
能让小王八蛋在自己身上留下刻骨铭心的痛,绝对是一种幸福。
容馨玲是有做美臀运动做瑜伽的,她总觉得如果要在身上找出个什么缺点的话,屁股应该算上一个。它“太大了”,甚至比胸围还大上3寸,走起路来稍不注意姿势,臀部的摆动幅度看起来就让人觉得浪荡。她不想给别人一个“浪荡”的印象——当然在这个小流氓面前除外。小流氓喜欢丰满的臀部,容馨玲和蓝暖仪对此已有共识。他总要抓住一切机会,心神俱醉地去把玩戏弄这个部位。也为的这个,不管街头课室厕所阳台,只要逮到别人视线到不了的机会,容馨玲总会悄悄地满足一下小变态的某些感官上的要求。以至于为了达成欧阳致远的要求,吊带网眼紧身小裤的准备了一大堆。裙子?那更不可少,有时外出的时候还不准在裙子里加小裤儿……
正胡思乱想间,屁眼儿的一阵清凉惊醒容馨玲,从镜子里看去,欧阳致远已是吸满针管,对着屁股是跃跃欲试了。
妇人的臀部细皮嫩肉的白得像个月亮,中间的缝隙既深且紧,即便此刻趴在梳洗台上整个的翘出来,依然是看不到屁眼儿。轻轻地撑开臀缝,一朵小巧的花儿展现眼前。浅浅的褐色花心,细密地向周围放射出褶皱花瓣,手指轻点,花瓣嗡动花心收缩。如此小巧的后庭花,拇指肚儿按下去就能遮挡个严实,又怎能容下那昂然巨物?
随着针管内的温水缓缓灌入直肠,容馨玲的便意渐浓,直到括约肌再闭锁不住清水的外泄,才蹒跚至马桶处一泄如注。初时在欧阳致远的眼皮底下还有那么几分羞涩遮掩,渐后又察觉了心上人喜欢这调调,少不得就曲意奉承,半推半就下打开双腿给他看了个清爽。如此数回,至后已是俯身梳洗台,即使欧阳致远的手指依然在股间流连抠弄,清水也能是照泻不误了。
做了一回灌肠,又服侍着心上人洗了个“伤员澡”,妇人几乎是被肏着爬回客厅的。“看看,水儿流得够多了不?”容馨玲整个地被压在沙发里,膝盖几乎抬到了耳鬓,感觉股间早是被爱液粘满了。
“嗯……”欧阳致远一直处于欲罢不能的状态,老师收放自如,总能在他将射未射的关口做点事分心,此时又在他精关将开的当口给了个小耳光,直是个哭笑不得:“肏你妈的了,就不能让我射了这回啊你这小贱贱……一分钟后我就又可以肏死你呢…”
“不行。”容馨玲把心上人鼻尖的汗珠吻了去,轻笑道:“暖儿太后发过话了,一晚只能榨一回皇上的雨露,多了要罚——来,这里——你跪着好点儿,能控制下力道。”说话间妇人在沙发中半躺半折个腰肢,乳房几乎吊到肋下,大半边的臀部悬空在沙发外。打开双腿看时,原先晶莹的淫水早被肏得泛白,顺着会阴蜿蜒到了屁眼处。
“什么时候说过这话了,回去我肏死这西宫太后……不过你要假传懿旨,少不得也肏死你。反正要死一个——还造反了?”欧阳致远嘟哝着,抓着肉棒凑近那朵小巧的后庭花:“喂,怎么弄啊?”
“就是,肏死她……两个都是淫妇儿……”容馨玲一口一个接着话头,才留意到心上人的束手无策,忙道:“哎,小致还没摘过瓜呢……是啵小致?都怪妾身不好,没能恭请皇上破瓜——就是顶在这里…慢慢的,你龟头大……等会儿,进了,龟头要停住的……”
欧阳致远认为这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……眼看着花儿随着龟头的抵近不自觉地收缩,眼看着那褶皱慢慢地因被龟头扩张而消失,眼看着充血的阴蒂因疼痛刺激迅速的萎缩……肛交,女人真的会有快感吗?“停一会停一会……”容馨玲手心满是冷汗,本能地想推开抵近的身子,却又发现肛门有把龟头排挤出去迹象,忙又按着心上人的胯部,借他的力道顶住——眼角已是挂着滢滢泪光……
“馨姐……”欧阳致远发现了不对头,试探着把身子往后缩,却又被妇人死死地按在那里。“不行啊,是否该放点什么润滑润滑——那橄榄油应该可以罢?你看你脸色都变苍白了……”
“不是的不是的……姐不疼,是紧张,不疼,处女的初夜都紧张,知道不?放油不好,放了那里就不紧咯,不紧这后庭花就唱不出味道来了……好小致,姐的好小致,姐真的不疼……你看,姐还能动呢,还能让它进来呢……”容馨玲急了,怕这心上人就此撒手,顾不得下身疼痛欲裂的感觉挺了一下。
龟头似乎又进了那么一两分,妇人已是泪眼迷眸两耳蜂鸣了。
欧阳致远轻轻抿去容馨玲眼角的泪花,笑道:“我没说你疼呀,你自己说疼了还不知道……咱不玩这个了……知道不,西宫太后说她玩过,本皇上明儿到西宫玩她就是了。”
“不不不——不!”容馨玲被欧阳致远这么一说更慌了神,两个女人六个洞洞,居然没一个处女地给心上人享用那怎么说得过去?银牙一咬,“死就死这一次罢,大不了他把我撑爆就是了……”搂着欧阳致远的屁股自己顶了出去,大半截的阴茎突入直肠内,人儿闷哼一声,闭眼倒在沙发上不停地大口喘气,感觉屁股几乎就要裂成两半——眼见是爆了。“不要抽出去……抽出去只怕会更痛呢小致……替姐按一会这里,酥麻一下下也是好的……”
欧阳致远鼻头酸酸的,极其认真地几乎是不带色情地轻抚着妇人的阴蒂,盼望那里充血盼望那里流水的感觉从来没有这么迫切过。“馨姐姐,疼么?”
“疼!”容馨玲幸福地应道。真的很痛,火辣辣的疼痛,几乎撕裂下身的剧痛,但那只是生理上肉体的疼痛,心里却如灌满蜜般。脸上神情与其说是痛苦,还不如说是骄傲,一种被自己心爱的人夺取初夜的骄傲。“不要叫‘馨姐姐’,叫妹妹,馨妹妹给哥哥唱后庭花……压在上面肏人的才是哥哥……”轻轻地动一下臀部,疼痛的感觉轻了很多,看来网上说的没错,阴茎最粗的部分在龟头,头进去了,后面的疼痛只是一会的事。“欧阳,还有一小截在外面呢,快插……捅进来暖和暖和。”
“你还皱眉呢……还疼的。”欧阳致远缓慢的滑进一截,肛门犹如橡筋把阴茎的根部紧紧箍着,龟头却如包裹在一团软绵绵的腻脂当中。
容馨玲不敢再皱眉,怕的心上人不去抽插,今晚这个瓜他就破得没趣味了。
“小致哥哥,抽出去呀……嗯慢些儿,哎哎小龟龟的头别出去哎,你当,哟你当是上面这洞洞来使啊。”几个回合下来,疼痛稍减,倒是有了某些奇异的感觉。
快感是说不上的,容馨玲也根本不信唱后庭花能唱出高潮来。只是肉棒棒捅进来时的火辣酸胀、抽起时的肠子都能带出去般的排泄感,是阴道所不能体会到的。
“哥,舒服不?”
舒服不?欧阳致远说不清,要说舒服,把肉棒移上两寸,捅进那个冒着淫水的销魂洞才真个的叫舒服。眼下这美妇人老师身上可以放进鸡巴的洞洞终于全给自己肏遍了,那该叫征服。征服也算是一种舒服罢?容馨玲……是在讲台前侃侃而谈的老师,是柳眉一锁教室就鸦雀无声的班主任,是身上内衣裤的痕迹也不愿轻易外露的窈窕淑女……是的,就是这个妙人儿,正张开双腿纤毫毕露地展现在他的面前,求他肏遍自己全身……欧阳致远盯着老师的盈盈笑脸,慢慢地加快了抽插速度。“肏你妈的……”
“好致儿……”容馨玲搂着欧阳致远的肩膀滑到小地毯上,最传统的男上女下的姿势也是她最省力的姿势,毕竟屁眼刺辣辣的痛不是玩儿的,却不忘在他耳边调侃刺激:“小流氓,今晚说了三次脏话……干嘛要肏馨姐的妈呢…肏你妈妈不好么……馨姐的妈妈就是…就是小致的妈妈……小致也要肏?要射了么?要射给馨姐了么……”
高潮三番两回地将至不至地被妇人堵回去后,即将到来的喷发将会是怎样的呢……容馨玲来不及替心上人吻去鼻尖的细汗,慌忙地去揉他因高潮将至而紧绷的臀部:“放松一点呢小致……放松射来才舒坦,姐给你……老师给你肏屁股眼儿呢!……嗯……”
第一下的迸发欧阳致远选择了在妇人直肠里的最深处,没根而尽,顶得妇人一阵剧痛,也随着打了个寒颤,第二下,第三……容馨玲惊奇地感觉到精液烫在直肠内的温热,似乎能看到龟首在后庭里横冲直撞的霸道。她不由自主地夹了一回阴道,虽然没精液的冲击,却也感觉到了一份滚烫,那是自己的水儿么?谁说肛交无快感?或许在不久的将来……容馨玲觉得自己又有了一份新的期待。
软在身上的欧阳致远是心满意足的,从小流氓身体僵硬的程度,肉棒棒在直肠里跳动的劲道和次数她都能感觉得到。容馨玲欣喜自己的目的终于达成,无限爱怜地揉着心上人依然僵硬的臀部大腿为他放松着,轻笑道:“小致真厉害……比针管儿还厉害,比针管儿还多……哎——看看姐的下面怎么个模样儿了……呜呜呜……小致致把姐姐的屁眼儿捅烂嘞!”
肛门的力道依然强劲,把垂头丧气的败军之将挤了出来,会阴依稀渗出血丝,眼见是裂了。
一顿的狂风暴雨下来,妇人的屁眼还真被打了个桃花着雨不胜情,红白液体随着翻成花瓣般的肛门淌将出来,一路蜿蜒到小地毯上。容馨玲忙顺手抄起旁边脱下的小内裤一边接着余下部分,边自嘲地笑道:“落红不是无情物,化作春泥更护花……欧阳,老师这个可以算是给你的‘落红’不?”说话间轻轻地收缩猩红的屁眼儿,才眼见着花瓣缓缓地缩回去了。
“馨姐……”欧阳致远看着妇人艰难地做着一些善后,愧疚之情油然而生。
在课室写下那句诗的时候就料到老师必定能答应自己的要求,始料不及的是老师的主动和给她带来的伤害。原来老师早就知道自己会受到这一次伤害了……
“还没看够么?喏你看去……”容馨玲轻嗔道。下体火燎般的疼痛使她不敢坐下,只能分膝跪在小地毯上,小心地用内裤吸走股间的液体。心上人的愧疚她体会到了,但并不是自己想要的。“小致…馨姐真的很开心的,馨姐就想为你流一回血……谢谢小致给馨姐这机会呢……”
“别说了,我知道馨姐想说什么,不要为我开脱了馨姐……”
“知道了就是过去了,那就都别说——看,花儿不是又含苞了么……只要小致还想听后庭花姐姐就给小致唱,要唱很多回呢……”
“嗯……馨姐,这小裤儿给我留着……”
“开苞纪念是不?小流氓,你尾巴不用翘馨姐也知道的……”
“我不翘尾巴,我翘这个……来……”
“下面还痛啦……我不能坐下的,你站起来……我跪着就可以……”
“小致,刚才你说的那些脏话……在馨姐面前说说可以,在外头可不要说了啊——哎呀跟你说正经事呐……”
“我也就只会做这事的时候才说的嘛……只是说着玩儿刺激刺激。”
“哼哼……肏着人家想着别人……”
“哪里别人了,妈不是外人吧。”
“你说的是肏我妈!我听得清爽了。”
“你妈还不是我妈……一样的呢……”
“哼。”
……
“姐。”
“嗯?”
“咱妈年纪多大了?啥时候咱拜见拜见岳母呢?”
“小王八蛋!小流氓!小……嗯,再摸今晚可不让你回去了啊……小变态虫儿……小…轻点呢…还去沙发那里好不…”
次日的语文课,出人意料的容馨玲并没有接着上一堂课的内容,只在黑板上布置了道作文题给这群猴子们自由发挥,亦没了往日喜欢巡视教室的习惯,坐在讲台后喝茶备教案的只待下课铃敲响。
于是课间的教室就热闹了,男孩子们凑在角落里七嘴八舌地猜个海阔天空。
“肯定是林校长训过话了,要我说,咱老牛校长吃不着这嫩草,老羞成怒了嘞。”
“是病了吧?”
“你才毛病了,那是女人来好事了懂不懂……”
“你懂,你去老师家翻垃圾桶看过了——还好事!”
“都别吵!容老师是思春了!思春了!没看见她出神那会的嘴角含春的……喏,就这模样——哎哎哎干嘛干嘛——踩着你们哪位的尾巴啦?喂!都是容老师的猴子,有话好说……”
“给我往死里打!打到他母亲认不出他为止!这模样这模样……你这模样还让不让我们吃饭了?”
欧阳致远闪过一块黑板擦,在旁笑得肠子打结,真正原因当然只有他知晓。
容馨玲是班里男生中永远的话题,稍微一点的风吹草动都能给他们无限的遐思。
也亏得老师有几下“政治手腕”,总能让男孩子们敢亲而不敢近,“你们这群猴子”是容馨玲对着班上男生说得最多的口头禅,他们也照单全收。
“小致,你妈找你。”李承光从一边的课桌爬过来,手里还拿着一只黑不溜秋的帆布鞋。“——还好不是吴昊他妈,要不然肯定找不到他了。”
蓝暖仪此刻在走廊外不知和王静蓓几个女孩子聊着什么,双手扣着教案一脸的恬静微笑。她是欧阳致远的母亲在班里是人尽皆知,大家也不以为意,反倒是来的次数多了,和男生女生们都有几句话能说。
“妈。”
“你们母子说话噢?蓝老师有空再教我们——拜拜。”王静蓓瞥一眼高出母亲半截的欧阳致远,笑盈盈地道别。走几步回头再望时,蓝暖仪已挽了儿子的手臂一边去了。
“怎么下课也不出来透透气,我看李承光们在那里闹你也不去凑一下的?”
蓝暖仪拨去儿子发鬓上沾着的粉笔灰,看着这高出自己一头的男孩,忽然有一种仰视的感觉,儿子真的长成个男子汉了?
欧阳致远被盯得脸臊,就怕那群猴子事后也拿来当笑话说。母亲常这么着地盯着他痴痴地看,只要他假装没发现,母亲就能目不转睛地在他脸上找花花般地细细找下去。“妈——”
“嗯。啊?走神儿了……你下巴有颗小痘痘怕是要透了呢,回家妈替你挤挤吧。”蓝暖仪赫然一笑,周围的目光她倒是不甚在意,眼前这阳刚的青年是她儿子。
“好的么——”欧阳致远侧身看着蓝暖仪一脸的坏笑,母亲的长发被盘个发髻裹在脑勺后,耳垂后的茸茸的细发跑了出来,被阳光镀上一层朦胧的金黄色:“是不是还和上回那般的挤?”母亲常替他挤痘痘,最近的一次是枕着大腿,母亲的乳房刚好能凑到他脸颊上,软绵绵的说不出的舒泰。
“满脑子的糨糊。”蓝暖仪在儿子额头就是一个爆粟,轻嗔道:“待会还要上课呢,胡思乱想些什么……你在家里要做的事妈妈什么时候不给你了?”话语里着重了“家里”两字的,却是柔情似水。“适才在楼梯口见着容老师,怎么走起楼梯来小心翼翼怕吓着小猫小狗似的,问又不肯说,她是不是哪不舒服了?”
欧阳致远想像着容馨玲愁眉苦脸的模样,心中又疼又怜,笑道:“没事的,昨晚狠了点。”
蓝暖仪明白了七八分,也是一阵燥热,似笑非笑地低声道:“你把我儿媳妇怎么了?”
“没怎么啊……”欧阳致远先是一脸无辜,又俯首和蓝暖仪耳语了一阵。
蓝暖仪被儿子的话吓了一跳,脸红耳赤地听完这故事,想拧,周围尽是打闹的学生,想啐,还怕个隔墙有耳:“你就不能……不能缓些儿地来?馨妹儿还没经过那事儿呐……不行,我得看看她去,可怜见的……”
“妈……”
“放学早点回家,小妈说来看你——铃响了快进去。”话音未落,母亲已消失在转角,留下空气中隐约的清香气息。
唐巧儿是由东郊穿越了大半个城市过来的,在公交车上花了几乎两个小时。
年前打的报告,申请把岗位由F市调过来。两个城市同属海关的一个关区,难度倒是不大,只是要想直接调到分署里多少有点难度,只好先行调到分署下的东山港监管科做个分管审单查验的副科长。唐巧儿抿了抿唇,勉强算个平调吧,只是和报关现场打的交道,工作量比之邻市是大多了。
车上不停地有目光在她身上一掠而过,多少让她有点不安。看来问题出在她的制服上,海关算得上个肥得流油的单位,于是坐公交车的海关人员便是稀有动物了,还是个两杠两星的女关员,再加上她大腿上堆砌着的花花绿绿的礼品……
唐巧儿咬咬牙,把笔挺的外套脱下搭在臂弯里。去东山港的时候坐的是分署的小车,再回来的时候就不好意思再麻烦那热情的政工处副处长,找了个借口到超市买了一大堆连自己都叫不出名目的礼物,紧提慢拽的挤上这老牛般的公交车。
尽管欧阳致远已经叫过她“妈”了,但也仅限于她生日那回,之后再也难得金口重开。唐巧儿对自己是好气又好笑,在单位在家,随便逮个人来都怕自己三分,惟独一想到这个乳臭未干的屁大男孩就如见了混世魔王般瘪了气,不知算不算“一物降一物”?
公交车在车流中艰难蠕动,看着陌生的城市,唐巧儿无声地叹一口气,放着那边适意的关税科长不做,跑来这里受什么苦呢?就为了那孩子的一声“妈”?
为了补偿丈夫给不到的父爱?又或是自己天生不服输的性格?唐巧儿使劲晃晃脑袋,把乱七八糟的思绪扔一边去,前面半岛花园已经遥遥在望,拽一下手挽袋,掌心不觉已泌出汗来。
欧阳致远绕着大圈地往家蹭,心里一百二十多个不情愿,盼星星盼月亮地盼到周末,来个唐巧儿算什么事?“不如去老师那……”转头望望校门,不行,真要去了容馨玲少不得来个舍命陪君子地由着他闹,那就不是她还能不能继续在讲台上坐着喝茶的问题了。又心有不甘地掏出电话,见面不行,投诉总可以吧。
“亲爱的,咱们分别才半个小时噢?”电话那头的声音一如的磁腻,能立马让人浮想翩翩。
“在干嘛呢?”欧阳致远把电话换了个耳朵,想投诉,也不知从何说起。
“刚进的门……呀,累死你容老师了,你不知道,办公室的都以为我是感冒的先兆,找药给我吃呐。”
“对不起了馨姐……”
“再说这个我就挂电话啦——还没到家么?”
“没,不想回去了。”
“不想回就来老师这,还没做饭呢——不对——”电话传来一阵杂音,估计妇人是坐沙发上了:“暖儿姐不说的要你早回家的嘛,说有客人来的。”
“就这客人坏的事!”欧阳致远说到激动处,一屁股墩马路边上手舞足蹈起来,口里一阵噼噼啪啪的交待完来龙去脉:“什么毛的海关科长嘛,我就不尿她这壶!”,操起袖口,擦唾沫星子。
“小致不许说脏话!更不许说你亲人的坏话!”
欧阳致远呆了半晌,容馨玲的语气从来没用这么重过,想像着电话彼端脸罩寒霜的老师,喃喃地说不出话来。
“小致,老师不该这样对你说话,对不起。”或许容馨玲意识到自己口气的严重,放缓了语气柔声道:“你先回去,一个是你母亲,一个是照顾你父亲的女人,人家千里迢迢专程吃你闭门羹来?乖小致,刚才被老师克了噢,好心疼你”
“嗯……馨姐,你知道我真不愿意她做电灯泡,我和妈妈一个星期才有一个周末呢。”不对,一分钟前是被她克的吧?怎么表白得很无辜的样子?
“废话,难不成老师就一个星期有两个周末?知道你弄的什么花花肠子了,回去吧,啊?”
无论如何,被人克的心情都是不爽的,欧阳致远垂头丧气地跨进大门,把自己摔在沙发闭上眼睛,厨房里锅碗瓢盆地在响,却无心去探个究竟了。
“小致?是你吗小致?”蓝暖仪在厨房喊得两句没动静,转头出来看,笑着道:“巧儿,咱家混世魔王回来了——小致,你小妈也在里面呢。”
“小致,你回来了……”唐巧儿在蓝暖仪身后探出半个身子,双手在围裙上机械地擦拭着。打好的一肚子草稿不知为何跑了个精光,只冒出这几个字来。
“回来了。”欧阳致远只是嘴皮子懒洋洋地嗡张一下,在茶几上做张做势地找遥控器。
“小致。”蓝暖仪的语气很淡,象白开水。
欧阳致远打了个寒噤,他不怕母亲敲他爆粟,不怕母亲打他屁股,也不怕母亲的气急败坏,单怕她这种淡得像白开水的语气。“在哪在哪在哪——小……巧儿姨好——”
蓝暖仪心底叹了口气,小王八蛋到底还是没能喊出口。黯然地拍拍唐巧儿:“巧儿来,再教我做这个三杯鸡。”她已不能再勉强儿子做什么了,强扭的瓜儿不甜。
唐巧儿十指交叉握得关节发白,目光呆涩地看看欧阳致远,又看看蓝暖仪,拿不定主意腿该迈向哪边,忽然间觉得在这房子里,并没有她的空间。文行晚饭是在尴尬的气氛中完成的,席间只有蓝暖仪中间人似的不停地给这个那个夹菜,唐巧儿则象个刚过门的小媳妇,蓝暖仪每夹一次菜给她她都偷瞄一眼对面的男孩子,一副提心吊胆的模样。欧阳致远只是闷声刨饭,一点多余的声响也没有——除了兜里手机响过一回短信的铃声。
相比之下,饭后的气氛似乎宽松了许多,两个女人眼定在电视机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扯着闲话,欧阳致远也慢慢地转了性,泡了一人一杯茶,还削了两个梨放俩女人中间的茶几子上——虽然没亲手递到唐巧儿手中,却也把个妇人唬得个手忙脚乱……
“巧儿你别跟他客气,自家人——都是我惯的他,儿大不由母啦……”
“姐您别这么说,小……致挺懂事的,青山……青山……”唐巧儿发现自己又说漏嘴了,欧阳青山是这妇人的前夫,当面揭人伤疤算什么事?平时自己的灵动都跑哪了啊?唐巧儿真想给自己个嘴巴子。
“青山呀……不是听说他也调回来的么,真的也多亏你了,要不他个男人老狗的可难熬了,小致也不能回到我这来——小致,门铃响,看谁来了——屁股挪一下好不好皇帝?”蓝暖仪看着儿子假装看报纸的模样好气又好笑,随手拿了个抱枕丢过去。
母子俩的动作虽无意但由心,把旁边的唐巧儿看得又妒又羡。“什么时候我也能拿个东西扔这小魔头呢……”
正胡思乱想的作没理会处,听得欧阳致远惊讶的声气:“老师?你怎么来了?”
“怎么,你家我不能来嘞——暖儿姐,哎……来客人啦。”容馨玲不待众人答话,自个儿到鞋柜旁脱下高跟鞋,也不换,赤着脚丫来到蓝暖仪旁坐下。
“也不来个电话的吓我一跳,认识下——唐巧儿,欧阳致远的小妈。她,容馨玲,我的同事朋友,也是欧阳致远的班主任,小致头上的紧箍咒——怎么赤个脚丫子?小致,给老师拿双拖鞋来。”
“你才是小致的紧箍咒呢,我哪配……”话说着,容馨玲偷眼打量着心上人的这个小妈——傅粉施朱修眉如画,活脱脱一个女性公务员的范本,连坐沙发都是收腹挺胸,把腰肢板得直直的。
“这衬衣怎么到了她那就修得身材那么好呢?还有那发髻,盘得真真好看的。”
欧阳致远看得眼花缭乱,茫然地“哦”着,来到鞋柜看着三双摆放得整整齐齐款式各异的高跟鞋,刚来得及想“这鞋摆在一起当真好看”又听容馨玲招手笑道:“小致别忙活,这地板老干净的踩上去才舒坦——我就不耐烦穿那个。”还不忘打个暧昧的眼色。
“三个女人一台戏”——欧阳致远断定这话即便不是出自孔孟也必逃不出朱墨,不是圣贤总结不出这么经典的定论——说不定还是长期在生活在这种女人的阴影下得出的“悲愤欲绝”的结论。至少欧阳致远觉得自己应该“悲愤欲绝”了——三个女人,十句话里就有七句将自己当成靶子打,剩下三句偶尔还来个擦边球……
不知不觉已是万家灯火时分,唐巧儿本想最好能留宿下来,和平易近人的暖儿姐说几句体己话儿,却眼见容馨玲还兴奋地咯叽个没完,渐觉没了兴头,遂嗫嚅着透出个要走的意思。岂知不待蓝暖仪发话,那边厢容馨玲半个主人似的嚷嚷开了:“呀,巧儿要走了么……本想和你一起走呢,可还有些学校的事和暖儿姐商量商量——要不这样,明儿我请巧儿大家一起外面吃个饭,把欧阳青山也摊上——叫小致送送你吧——小致——送送你小妈回去。”
话赶话地说到这里,唐巧儿觉得自己无论如何都没借口待下去了,忐忑地看一眼欧阳致远,不想说“不必”,也不敢说“很好”,尴尴尬尬地笑道:“那暖儿姐我就先回去了,小致……”
“等等——”蓝暖仪拉着唐巧儿的手,狠狠地瞪一眼笑嘻嘻的容馨玲,笑着道:“你回的哪里啊?”
“回F市我家去——不远,二十公里打个车一会就到了。”
“这样啊……嗯,我这有些自己糟的鹅掌,你拿些儿回去——小致爱吃,欧阳青山也爱吃的……一会就好。”蓝暖仪在阳台外忙乱好一会才又道:“小致,替你小妈拿着。”
“暖儿姐你真客气,还说自己人呢——我自己拿就好。”
欧阳致远不言声地把唐巧儿手上的大包小包夺了过去,顺便把她臂弯搭着的外套也一并扯到手上,站在门外看着这刚才还在一起搭台唱戏的仨女人道别。
蓝暖仪一径送出门外,握着唐巧儿的双手,诚挚地说道:“巧儿,不要你家我家的,其实这也是你的家……你为什么要调到G市我知道,小致也知道——是啵,小致——你缓些儿下楼,一定要常来,记住了么?”
“知道了姐姐……那我走了。”唐巧儿鼻头酸酸的,幸好楼道灯光昏暗昏暗的看不真切,也不敢多说,和容馨玲打个招呼便转身去了。
唐巧儿欧阳致远两个一前一后地在楼道中默然前行,只有高跟鞋的“嗒嗒”声回响在空旷的楼梯间里。
“小妈……前面那个转角有个垃圾桶……你小心看了。”欧阳致远的声气开始带出些男性特有的粗犷磁性,黑暗中却瞧不出是什么神气。
唐巧儿突然觉得自己很累很累,跑工作,挤商场,拼公交,完了还提着那么老重老重的一袋东西走上一里路……怎么现在才觉得累呢……楼梯的灯光是暗了点,但她觉得照在身上说不出的舒泰,身子散了架般的累,也累得很舒心。“不碍事不碍事……我小妈看得见。”唐巧儿乍着胆子自称一句“小妈”,两个字出自自己的口中,是那么的自然,那么的愉悦。
出得楼道口,一阵清洌的秋风迎面而来,依稀是桂花的气息,昂头看天,城市的灯光把天空渲染得万紫千红般,星星是不敢奢望见得到了。
但唐巧儿依稀觉得自己是看到了星星,会眨眼的星星……
“小妈……你不要回F市了——刚才不是说这里也安排有的宿舍吗,回海关宿舍好一点。”唐巧儿和欧阳致远还是一前一后地走着,只是脚步放慢了许多距离也近了许多,欧阳致远甚至能闻到前头飘来的那若有若无的阵阵馨香。唐巧儿回头看一眼后头的男孩子,自己的制服外套被他拎着领子搭在肩膀,眼瞄远处的灯火,像是对着空气说话一般。
“没事的……F市也不远,我在小区门口打个车就成——到这里就可以啦,你也不用送这么远。”话虽这么说,唐巧儿却竖起耳朵听起身后的动静来,还真怕他站定了。她觉得自己不累了,一点都不累,甚至能就这么地走着回到F市。
“回宿舍好,安全。”
“……好,回宿舍……”
尽管唐巧儿盼望路长点,再长一点,但小区大门还是到了,而且还有该死的出租车排着老长老长的队在等客。唐巧儿站定回身,轻声说道:“就在那上车了吧……”
“这外套穿上。”
“我不冷。”
“穿上,晚上这制服好。”
唐巧儿明白欧阳致远的意思,有心想笑他的过虑,偏又笑得不自然,穿好衣服转身向车子走去,一滴清泪到底还是迎风而下了。
没有道别,欧阳致远默默地看着唐巧儿跨进车内,掏出手机,寥寥数字跃然屏幕上:
“母爱无私,母爱无疆。”
那是晚饭时,容馨玲发给他的短信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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